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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-消毒

齐铁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青年叹了口气,弯下身探手一试。竟然还有口气,便命人将他扶了。

小满看清那人的面容,结巴道,“八爷,这……这可是陈皮。”

 

陈皮本是九门二爷二月红的徒弟,因杀孽太重被逐出门墙,结果杀了九门四爷取而代之,平日里嚣张跋扈,为人狠厉毒辣,对上性情温顺的齐铁嘴就没客气过,好在齐铁嘴大多是转卖的交易,又靠着自己算卦的本事撑起堂口,倒也没有直接的冲突。

 

陈皮醒来已是次日天明,房门打开,伙计端来早饭,轻声说了句,“四爷,您用早。”

“这是……齐老八的堂口?”斗里凶险,好不容易出来竟然遭人暗算,拼着同归于尽,却不想醒来竟然看到了熟人。

“你你你……你怎么这么说八爷!不是八爷你早就交代了!”小伙计护住心切,径直骂了出来,却不想对上陈皮冰凉的眼神抖了抖,立刻转身退了出去。

白米粥配早点,清淡。陈皮刚醒来饿得很,嘴巴干的起皮,这早饭倒是刚好,起来端上早饭才注意到浑身都在疼,先是粽子再是仇家,饶是铁打的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,陈皮再凶狠也只是血肉之躯,放倒了仇家自己身上大大小小也添了不少口子。

身上的伤口都已上了药,想来那平日里书生模样的齐铁嘴,大概是个心慈手软的人。

用了早饭,陈皮强撑着身子出门,看到院中坐在柳树下的齐铁嘴,正捧着个定窑白瓷在看,似是注意到了陈皮,放下手里的东西,转过头来,伸手道,“四爷,请坐。”

陈皮也不跟他客气,径直坐下,问道,“你想做什么?”

 

“四当家的多虑了,我只是顾念九门情谊,你我素无往来,况且凭你的本事,我又能奈你何?”

陈皮听了将信将疑,一手撑着石桌要走,齐铁嘴幽幽叹口气,道,“你这趟出事,想必无需我多说,也知道是内鬼作怪,如今你伤重,回去反而更加危险。”

这意思?

陈皮回头,打量着齐铁嘴。

齐铁嘴继续道,“我这里虽小,添一两副碗筷倒也无妨,至于其他,四当家的请便。”言罢收起了那白瓷耳瓶,起身后又说了一句,“你那些物什别忘了。”

 

齐铁嘴在家待的不多,白日里多是在香堂,家里也就留着两个伙计帮忙打理,故而陈皮在齐家养伤也颇为安静,小伙计对陈皮有怨念,又畏惧他的淫威,私下里都在竭力避开。陈皮瞧着床边箱子,打开来一看你竟然是这次下斗所得,齐铁嘴倒也老实,一件不差的放着。

每日三餐自有人送来,连带着换洗衣衫和伤药,只是小伙计又怕又嫌,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,也不抬头。

 

陈皮也不在意,刀头舔血的营生,只是他不相信齐铁嘴有那么好心。虽然看着是个白皮书生,但是齐铁嘴能一人撑起九门八爷,心思深沉远非常人可比,连陆建勋和裘德考都在他手上栽了跟头,自然要小心三分。

趁着主人不在,陈皮将齐家小院摸了个通透,两进的院子,简简单单,主卧里干净整洁,书房里文房四宝和两大架子书摆得稳稳当当,价值连城的古董竟然随意摆放在明处。

 

他一个人就能看到这些,要是换个人来,岂不是三下两下就能将这齐宅搬个干净?

 

晚上天色尚亮,齐铁嘴就回了府中,净了手换了衣衫,走进书房就看到陈皮驾着腿坐在自己黄梨木的矮榻上,愣神片刻,瘪瘪嘴说到,“四爷好兴致,难不成我这小书房有什么您看上了?”

 

“齐八爷,你这东西,放得可真随意呐。”陈皮手里把玩着块黑色镇纸,上等的大块墨玉竟然就这么随便放在了书案上。

“能到我这屋里的,都是熟人,我想四爷总不会行偷盗之事。”齐铁嘴倒是镇定,看了一眼没说话,理了理方才被陈皮翻乱的书案。

 

陈皮眼睛一抬,惊疑的盯着齐铁嘴,他虽位列平三门,但是恶名在外,凡是道上的人莫不是又敬又怕,九门众人防他如防狼,二月红更是不许他进出红府大门,想不到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他倒是信任的很。

想到这里,心中促动,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,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,不想齐铁嘴叫住了他。

“你……下次别把脚放榻上了……”

 

陈皮离去的身影顿了顿,如果九爪钩在手,齐铁嘴应该已经是个死人。

 

齐铁嘴性子喜静,得了空常常在柳树下一坐半天,边上放着茶水,翻一本书或查验器物,清风徐徐,扬着柳枝拂摇,书生捧茶轻抿却是头也不抬。

安静如画,陈皮砸了砸嘴,这温吞吞慢悠悠的齐铁嘴有什么的好看的,掂量着身上的伤已不碍事,招呼也不打径直回了码头。

 

伙计发现空荡荡的屋子连忙过来叫八爷,齐铁嘴翻一页书道,“他总该回去的,明天记得把那些东西给他送过去,午时过后。”

“好勒。”

 

等到陈皮收拾完内奸正想着接下来做什么,就有人禀告八爷家来人了。

放进来一看,两个伙计拉着之前的箱子就送来了。

 

这齐铁嘴怎么死不开窍呢,陈皮嘴一歪,“这货,给你们家了。”

“啊?”伙计也吓了一条,这位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?不高兴归不高兴,但是宝贝是好的,仍然原路拖着带回家了,报告给齐铁嘴的时候,齐铁嘴摘了眼镜一揉眉心,复又戴回眼镜,合计了片刻叫人拿了银钱再送过去。

伙计觉得麻烦也不敢喊累,乖乖回了码头,陈皮接过银钱不知怎么地特别想用九爪钩,考虑之前的丢在墓里,当下喊人去重新打造个武器。

合情合理,但是陈皮总觉得很不爽。

 

当然,陈皮也没到直接对齐铁嘴使九爪钩的地步,就算他使了,齐铁嘴也接不住,无缘无故他也不想再灭一门,这门灭了还特别麻烦。

但是很不爽。

本来是想半推半就不明不白东西留那儿算是恩怨两清,但是偏偏齐铁嘴给他送回来了,东西没送回来给的价格也是合情合理,说出去谁都觉得齐铁嘴厚道,唯独陈皮觉得不厚道。

 

于是陈皮大半夜的翻了齐铁嘴家院墙,院子里只有一个屋子里燃着烛火,摆着各种古董的书房。

翻过院墙踩着墙根,咻咻两声不知什么射了出来,陈皮一个鹞子翻身落到院内中央,旁边有东西带着呜呜声袭来,陈皮预备再退,那边已经响起了人声,伙计呼喝着拿着火把围了过来。

 

待漆黑的丝网裹到陈皮身上,伙计也到了。陈皮撕扯两下,细细的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,竟然柔韧非常锋刃怎么也削不断,那厢齐铁嘴推门出来,四目相对,一个怒气腾腾,一个笑盈盈。

“还愣着做什么,快去给四爷解开啊。”

训完了伙计优哉游哉踱步到陈皮跟前,齐铁嘴弯腰笑道,“四爷好雅致啊,这大半夜的到齐某人这里来寻乐。”

陈皮黑着脸红着眼睛没说话。

 

这玩笑似乎开大了点。

齐铁嘴安排着伙计准备点酒菜,客客气气将人请进了书房,檀香吐着丝丝缕缕的青烟,香气氤氲环绕,倒是让陈皮冷静了几分。

“之前没发现八爷这里还有这么多机关。”

“总要有点防身的招数。”给陈皮倒了茶水,悠悠道,“你这大晚上来,总不会是来试探机关的吧?”

“哼。”陈皮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,“我还就是无聊过来探探。”

要说正事也没有,他的确是想来探探齐铁嘴的底,不想先中了院子里的机关,“我记得之前这院子里并没这些东西。”

“之前是四爷在养伤,我估计少不了四处走动,叫人撤了,便是有人来,也不会是你的对手 。”

“你不怕我把你这里搬空了。“

“你不是那样的人。”齐铁嘴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,如今却笑得眯起来,一脸自信的看着他。

 

瞧着陈皮抿唇没说话,估摸着独来独往的陈皮对于人际并不擅长,加上刚刚在眼前跌了脸,不大好意思,便拿起案上一支金簪来,道,“四爷来的也是巧,今天刚得了支簪子,您看看。”

陈皮接过了簪子,估摸着南宋物件,眼睛却止不住往齐铁嘴哪里瞟。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算子,常年捂在小堂口里,面皮比姑娘家还白上几分,偏又嘴唇红润,看着唇红齿白不像个男人。

齐铁嘴见陈皮反复打量着自己,不自觉摸了摸脸,道,“我脸上有东西?”

“咳咳,没,没什么。”怪只怪算子生得太俊,和陈皮这些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脚夫差异太大,禁不住多看了几眼。

 

凡事有了开头后面就简单了,陈皮再下斗得了大件,也懒得叫散户来取,径直命人送去齐铁嘴的小香堂,稍后带人去坐坐,齐铁嘴自然会给出合理公道的价钱。

偶尔无事,码头晃悠烦了直接翻齐铁嘴家院墙,来得多了,机关也就差不多记住了,齐铁嘴家的机关比较烦,单日子和双日子不一样,偶尔齐铁嘴掐到“有客来”也会换一换。

然而一再中招的陈皮坚持不走大门,齐铁嘴也随他去,每次齐家伙计给陈皮解除陷阱的时候都在努力的憋笑,陈皮在努力的忍耐,齐铁嘴不慌不忙的站在边上笑。

果然要杀还是第一个杀齐铁嘴。

但是陈皮始终没有对齐铁嘴动手。

 

倒是有几次,陈皮顺利避过机关,攀着窗橼看向书房内里,有时候齐铁嘴注意到了招招手笑着喊他进去,有时候齐铁嘴在看书或者查验器物,则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中物,暖黄的烛光给平顺的眉眼镀上一层金色,齐铁嘴五官端正圆润,恰如墓里上等的青铜铸器,精致流畅散发着时间浸润的光泽。

可他有不是死物,偶尔看的专注起来,低下脑袋靠近了去看,或者一抚眼镜,平日里暗藏风水的眼睛露出来,仔细瞧着手中物件,又或者灯花垂落,陡然发觉光线太暗,眉头微蹙,然后伸手拿钱细细的小剪子剪断过长的烛芯,原本黯淡的光芒亮了起来,照着修长的指节放下缠着红线的小剪。

剪断烛花复又低下头来,继续看着,陈皮的目光却是盯住了齐铁嘴一双手,手腕纤细干净,未做过粗活的细白手背上隐约戴着青色血脉,烛光下看不真切,手指确是利落的一节一节,微微凸起的关节并不粗糙,指甲是圆润的椭圆形,陈皮记得齐铁嘴指甲上有着明显的月牙,一个个白色的芽儿嵌在指甲和皮肉交界处,恰如雕梁画栋上的点缀,细小得恰到好处。

书本翻页,器物赏玩,齐铁嘴终是放下了手,揉了揉头眉心,然后注意到扒在窗框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的陈皮。

面上带起笑容,也不惊讶,径直道,“四爷,进来喝口茶?”

被人晾了半晌的陈皮也还笑,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去,道,“齐老八,这次你的机关可没拦住我!”

“是么。”齐铁嘴倒着茶水,淡淡应着,并未在意陈皮话里的挑衅。

 

缝年过节,齐铁嘴还会准备酒菜,似乎算准了陈皮会来,陈皮扯着嘴皮子,一脸心事被猜中的不爽,问道,齐老八你是不是什么都算到了?

齐铁嘴倒了酒水,“也不是。”

陈皮抬头,齐铁嘴这是要自砸招牌?

“凡事都算到就太没有意思了,有些事,意料之外才有趣。”

陈皮想了想,瞧着把一双桃花眼笑眯了成狐狸眼的齐铁嘴,心道不好,连忙端起酒杯。

齐铁嘴一挑眉,有意思,给陈皮满上。

 

陈皮年纪比齐铁嘴还小五六岁,五官也不差,甚至相当端正,只是内双的眼睛常年耷拉着眼皮,嘴唇抿紧露出一副凶相来叫人以为他有多狠厉。在齐铁嘴看来也就和小娃娃生气没什么两样,便是被陈皮截了货也只是摇摇头,并未计较,倒是没想到小娃娃对救命之恩上心的很,送来的那些明器都是好货。

常年在码头郊野行走,陈皮晒得有些黑,喝高了面皮白了又红,月光下撇着嘴颇有几分孩子气。

平日里人都怕他,齐家的伙计被骚扰的多了反倒好些,可是碰上陈皮翻着白眼瞪人还是要往旁退退,故而看着陈皮酒醉,齐铁嘴也没喊人,自己矮下身子把人抗到了肩上。

喝醉了的陈皮身子都是软的,被齐铁嘴捉住一只手歪着往外滑,算子给他搂了腰反被一把抱住。齐铁嘴想了想还是把人扶住了往往屋里走,那厢陈皮絮叨完了师父师娘,正说到齐铁嘴笨而无用。

仰头一看,月色真好,风清月白花好时,正适合拥暖噙香。

 

次日清晨,朝阳初生带着红彤彤的脸蛋,映着早起的雀儿枝头跳跃,然后……

“齐铁嘴老子灭了你!!!”

“唉唉唉,刀放下,没摔疼吧?”

“谁他妈让你……让你……”

“啧,我又不是不负责,紧张什么。”

 

齐家伙计表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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腹黑的八爷超带感,陈皮怎么看怎么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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